浦江夜话：诡祭（3）修订

南山北

　　我奶心中那个最佳人选就是我爸。
　　我爸是我奶的肉中刺。嫁给我爷以来我奶一直希望有个自己的孩子，因为有我爸的存在，这个愿望一直搁浅，如果我爸神不知鬼不觉的从世界消失，她的盼子之愿肯定能实现，毕竟四十不到，正是生育好时机。
　　但我爸是我爷的心头肉。
　　我亲奶是内蒙地地道道游牧民，漂亮而彪悍，用现在话来讲就是十足的女汉子。我爷下乡到内蒙第二年两人相识于一场人狼大战，当时我爷正被群狼围攻，眼看就要沦为狼群嘴下肉，我亲奶手持猎枪策马飞驰而来，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开枪，而是站在狼群中叽里咕噜一通，狼群竟自散去。
　　“还真有人与狼共语！？”我爷城市长大，说白了也就一市井之人，无非抬头一座高楼，低头一条柏油路，哪知山外青山楼外楼。我亲奶这场面惊得我爷喉结滚动。
　　“书生？还不快走！”我奶伸下右手，露出好看的笑脸，一把拉我爷上了马。
　　缘分是一颗神奇的种子，一旦落地就能生根发芽，我爷因为我亲奶与狼共语的特殊能力，爱情之花悄悄绽开。因为工作需要，事后不到一礼拜调到我亲奶放牧的草原，这样的天作之美，两人坠入爱河。
　　最终是我爷亲手毁了这份天作之美。
　　都说细节打败爱情，我亲奶是游牧民，离开草原和牛羊什么也不是，回到北京不久，我爷提拔为某官，官眼看人低，老觉得与我亲奶就像两条不对称的线，他那条在天上，青云直上。而我亲奶那条在地上，连接着牛羊马粪，连调教的机会都没有。
　　婚姻有了缝隙，小三这只苍蝇才有缝可叮，我爷当时已是某主任，有模有样有权利，这个名利之上的年代不乏异性惦记。其中我奶最为突出，靠着有钱的身世背景和前凸后翘的天然美，要啥有啥，我爷很快不可自拔。
　　和大多数男人一样，我爷属于下半身支配动物，一旦找到心仪的温暖的窝，那张老旧的木板床定是被冷落的命运。我爷回家越来越晚，越来越少。
　　我亲奶是蒙回，据说信奉中东人那一套，允许三妻四妾的，所以对我爷那种行为见怪不怪，甚至主动提出可以一屋多妻，我爷认为她就一朵奇葩，不可理喻，而作为小三的我奶竟然满心欢喜。
　　三人同一屋檐和和睦睦相处了一年，第二年初春我亲奶突然暴毙，那时我爸刚满两岁。
　　我亲奶少数民族，性格大大咧咧，讨左邻右舍喜欢，她的死大家都觉得蹊跷，人善被人欺，好端端一个人说没就没了，换谁谁信？可口说无凭，反而是医院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写着死于急性心衰竭。
　　要说蹊跷，那一定是后来我奶在家设佛堂，从贵妇人一下子蜕成虔诚佛教徒，早中晚都要敲敲木鱼念念经经。
　　我爷因对我亲奶心存怨意，怎么闻也觉得我爸身上充满马粪味，很是不讨他喜欢。我亲奶死后，就像脱胎换骨换个人似的，对我爸百般宠爱，要什么给什么。对于我奶提出想生育之事尽而避之，有时说急了也翻脸不认人，一顿将我奶毒揍。
　　我奶想瞎子张说的移花接木果然是个天赐良机，就怕万一被我爷识破，捞不到好果子吃也罢，将来之不易的一切鸡飞蛋打才不值当。这事不急，要文火慢熬，必须要确保万无一失。
　　这样想想，我奶确定稳几天再找瞎子张探探口风，首先要确定瞎子张会不会出卖自己，再者问问移花接木之术多久才能死，要拖一年半载的，我爸不死她要被提心吊胆活活折磨死。
　　这事还得从长计议！
　　一晃就是一个月。
　　我爷打摆子症状悄无声息的消失了，脚背上的皮脂越发严重，蔓延至小腿，从起初的肉色变成黑色，厚厚一层像铁套子，用小勺敲发出咚咚咚声音。
　　我爷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对于他来说大风大浪走过了，生死也就淡了。打摆子才消失就急着要去上班，我奶拦不住，只好由着他
　　可是一出家门，还没走几步皮脂就一层一层脱落下来，露出鲜红的嫩肉，碰到衣物钻心疼。
　　我爷只能卧床了。
　　人丧失运动，就得有人照顾。我奶心里有疙瘩，外加不会伺候人，以工作繁忙为由，早出晚归的，也就没有时间照顾我爷。
　　原本有保姆来的，我爷得病后就辞退了，这种病也是家丑，家丑不可外扬，传出去让人戳脊梁骨，什么报应，什么祖上无德，什么缺德事干多了……总之要多毒有多毒。
　　照顾我爷的事就落在我爸身上。
　　我爷心疼我爸，家里学校来回跑，一个高二学生，学习又紧张还得做饭伺候我爷，就想着给我爸配专车司机什么的，我爸以不自由拒绝实则怕人说炫富，仅仅换了俩高档一点的自行车。
　　从学校到家，其实也不远，就四个公交站，再步行七八分钟就到了。骑车就二十分钟。我爸初中以来就独自上下学。
　　步行那段路要穿过一座立交桥，说是立交桥也就是环形车道上面多了一条环形车道。桥柱旁周围种着成片牡丹，也不知道这牡丹是不是汽车尾气吸多了，虽枝繁叶茂的，好几年了，我爸从没见过它们开花。
　　高一那年，也是这样的秋天，那天是星期五，上完晚自习就回家过周末。到立交桥时尿急，跑牡丹丛中解开裤子正想滋一泡，发现前面有个软绵绵的裹尸袋一样的东西。
　　按一般人看见裹尸袋一样的东西肯定是惊慌失措又叫又跑有多远逃多远，我爸却是手拿小手电，仔仔细细检查。
　　原来是个流浪的老太太，身裹单薄的垫单，躺在潮湿的牡丹丛中呼呼入睡。这个秋天北京的寒冷来得早，老太太蜷缩身体，像一条从牡丹叶上跌落的虫子。
　　这种人在贫富拉锯的缝隙中随处可见，我爸想想不足为奇。但那晚也不知为什么，我爸鬼使神差的脱下外套给老太太盖上，快到家时又买来被子鬼使神差的把外套换回去。
　　第二天中午，我爸把家里饭菜偷偷给老太太送去。当时老太太正在三块砖头支起的三角上用半块烂锅煮几片白菜叶子，柴禾是那种拆迁出来的废木屑粘合的层板，不燃火，老太太就跪在地上用嘴使劲吹，熏得老太太像贵州人过年的烟熏腊肉。
　　我爸二话不说，过去一脚把半块烂锅踢飞，将打包好的饭菜塞进老太太怀里，也不管老太太什么表情，转身就离开。
　　傍晚，城市的高楼还未完全淹没红红的落日，照得北京城火红火红的。我爸特意带上半只鸡和几百元钱，也算对中午鲁莽之举表达歉意。
　　大概还没到晚饭时间，老太太正坐在哇哈哈字样的一捆纸板上，翻阅一本有些破旧的奇怪字符的线装书。我爸这次做足心理准备，也就大大方方直视一下老太太。
　　老太太六七十左右的年纪，矮小干练，身穿斜襟黑色灯草绒，有点长，垂过了屁股。裤子也是黑色灯草绒，可能是流浪有些时日了，经常跪着吹火接触地面，膝盖处明显比其它处污垢得多。脚口长而宽大，漏出剪子口毛布底鞋尖，很有小荷才露尖尖角的景象。头戴黑色圆帽，圆帽上盖一块黑头巾，额头几缕花白的发从圆帽里挤出，遮住一双细小有神的眼睛，小鼻小嘴，脸型像蟠桃，一眼看去亲近又吉祥。
　　凭圆帽和头巾，我爸觉得老太太是西北人。
　　见我爸，老太太合上线装书，对我爸送上一张笑脸，起身忙将一只装涂料的空桶垫上协和医院的广告，比比手，示意我爸坐。
　　“是个哑巴？”
　　我爸也对她笑笑，把准备好的东西放在她坐的哇哈哈废纸板上，因为只有那儿看上去干净一些。转身离开。
　　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国庆节前夕，也就是一个月后，北京城进入全方位严打，黑的白的老的残的只要居无定所的统统遣回原籍。这是例行公事，为提高国庆阅兵良好氛围，每年国庆前夕北京城都要清扫一次
　　那天一个年轻的警察到学校找到我爸，交给他一个布袋子，说是一个流浪老太太拜托转交的。
　　布袋子土绿色，红线缝口，大小和普通上衣兜相差无二，四四方方，正面用铅笔歪歪扭扭写着北京一中高二三班宁如风收，从书写笔画顺序可以看出，老太太不经常用汉字，或者说不会写汉字。
　　里面像是些碎如石子球形状的东西，用线串起，诸如佛珠之类，放掌心上有凉幽幽的感觉，我爸摇摇，发出哗啦哗啦碰撞声。
　　除此，还能摸到叠成四方的纸，想来是老太太的感谢信。
　　撕撕口，挺牢固，我爸想可能就是一些拾破烂时捡的小玩意吧，也不在乎什么感谢表扬，本身自己也是三好生。正值体育课下课时间，我爸就将布袋子与汗背心和袜子一起塞进书包。
　　我爸平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人，只要不太在意的东西不过一小时热度。很快，把布袋子忘了。
　　晚上保姆收洗衣服，我爸正在打游戏，顺手将旁边的书包递给了保姆，让保姆自己翻。翻到布袋子时保姆也放手上揣摩了一会，以为是哪个妹子送给我爸的小礼物，顺手塞进衣橱里我爸专门放干净的袜子和内裤的抽屉底
　　一搁就是一年。
　　直到昨晚。
　　其实，从清水镇回来后，我爸也没安生过。喝了魔姑汤那玩意的确突飞猛长，可以说出乎意料。但只要睡着就做同一个梦，梦见同一个女人同一个场景同样的姿势，一梦必遗。
　　一个青春期的男孩那点事本身很正常，如果一晚在同一个梦里事多次，就很诡异了。
　　我爷出了事，我爸不想再给家里添堵，就把自己的事藏起来。
　　保姆走了衣服得自己洗，像我爸这种养尊处优的少爷，要衣尽袜绝才会洗。因为那点事内裤换得勤，没几个晚上就将衣橱中那个专门的抽屉换空了。
　　昨晚打开抽屉，才发现藏了一年的布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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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北

写得很辛苦啦，一个赞一个字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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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点酒、自己喝

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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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君

刚忙好进来看期待更新哈: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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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66971849

开头看了以为没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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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中单吊

哦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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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北

糖果甜 发表于 2020-5-31 23:14
开头看了以为没接上

:lo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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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乐西瓜老东西

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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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北

许乐西瓜老东西 发表于 2020-6-1 09:11
很期待

:victor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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