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人故乡客
大年初一,第一件事上坟祭祖,给父母,爷爷奶奶,太公太太请安,烧纸钱,这是老家亘古不变的习俗。
过年大多天气不好,今年也是雨,农村的坟都在山岙里,走的人多道路泥泞,山上小道碰到人要侧身相让,不管认识不认识先道一声新年好,再笑着点头抢先侧身,纯朴的家乡人让我这久在小城生活的人陪感亲切暖心。
离开老家几十年,虽在几十公里外的另一个县城,回家的次数也不多,父母在时回的多一些,过年是一定会回老家与父母团聚,再远行,也是风雨兼程,因为那是最开心的。刚工作那会八十年代初,在百公里外的成市,交通不方便,物质还匮乏,过年了单位发点副食品,大包小包的坐着单位送职工过年的大蓬车一路巅簸,送到离家近点有汽车站点的地方放下,继续送其他同事。那时一天也没几班车,大包小包挤车特别难。到了县汽车站,回老家就没车可坐了,5里路要背着扛着东西走回家,从单位天早出发差不多下午才到家,即使折腾也阻挡不了回家过年的脚步,只有这个时候是走在家的路上。后来调回老家县城工作几年,离家近了,家也成了,不用折腾。再后来父亲走了,我们一家调去了另一县城,过年又开始挤班车,是一家大人小孩挤班车,还是大包小包,还是到县城,又是得走路回家。一家三口回到家,母亲早就在门口探望,家里卫生也早早搞好,年货备好,见到我们满脸的笑容很是满足。也就过年时,家里才有人气,才其乐融融,平时母亲一个人守着几间空房,所以我们回家特别的开心。夫人不是本地人,每年都一起回来与母亲团聚,可见对母亲的感情,女儿也喜欢与奶奶一起,回到家奶奶前奶奶后的隔辈亲。
在老家过年,年初一不用起早,可以迟起,但母亲却早早起来搓糯米汤圆,锅里烧开水,就等我们起来下汤圆,看我们迟迟不起床就上楼催。我们过意不去,起床洗漱,母亲下汤圆,吃过汤圆,大哥小哥家已在等着。三大家子,十多人热闹上山,坟前都快站不下了。记得有一年女儿四五岁,整个家族去兰溪地界的五路岭背祭拜祖先,几十人走在五路岭古道上,浩浩荡荡。一路来回,女儿竟不用背不用抱,二三十里路自己边跑边跳竟坚持走下来,很是坚强,以至后来一个人独自拖着两只大箱勇闯他国。
十多年前,母亲走了,女儿出国了,过年就没回过老家,只是每年大年初一来与大哥小哥家会合,一起上山上坟,再在小哥家吃馄饨,然后返回。从此,老家就成了念想,已不是真正意义的家。生活的改善,有了私家车,还能较方便的年初一回来老房门前转转,小哥家坐坐。要在早年,交通不便,
可能难以回老家了。
去年,百年老宅快要垮塌,请了表姐夫修缮一新。这里是我出生成长的地方,直到20岁离开家。虽已不会再住人,可是儿时的记忆。小时候一大家就挤在这一间一弄的老屋里,爷爷奶奶,两个哥哥,后来又添三个妹妹,快过年父亲才回来几天。平时家里大小事都由母亲操持,奶奶辅助,日子过得清苦,但无怨言。我们兄妹尚未成年,不知大人苦,无忧无虑,幸福着。百年的老屋是一个鉴证,自己是这儿的传人。倒是两间80年代初刚工作时由父母主持辛苦建造的新屋(泥墙屋),快成了危房,种种原因无法重建。
老家有几间房,才有老家的牵挂,儿时的玩伴同学,乡里乡亲几十年来有的铭记,有的淡忘,岁月沧桑,相见一时不相识。当长辈,同辈渐渐老去,晚辈几乎没一个人认识,土生土长的我仿佛就是一个外乡人,一个客居他乡的客人,族人间的情感慢慢疏离,老家也终将远去。
今年小哥去北京儿子家过年,大哥家在城里,老家房子的春联请小妹帮我贴了,一大早驱车直奔山脚,踩着泥宁,父母坟前报个平安。无落脚的地方,老房门囗转上一圈,大妹年前约好,上好坟去她家,一起吃饺子,也算小团圆。
父母苦一生,化作两座坟,
在世未尽孝,含泪叹一声。
本已年花甲,更懂养育恩。
年少不更事,憾遗留终身。
2022年2月1日 大年初一于老家 魏浩